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我笑著說他應該多學學中國的傳統文化,比如稍微去了解下成語“為虎作倀”的含義。放到現行的中國社會內,如果說中國當局的那些不友善政策是“老虎”的話,那麼那些支持甚至強制LGBTQ社群內都必須接受的同性戀者們就是“倀鬼”。相較於那些“沉默的大多數”,我其實更厭惡這些選擇“背刺”LGBTQ社群的同性戀者。或者說,“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惡吧。
在男同性戀群體中,我最不願意接觸的兩類同性戀者就是“體制基佬”和“粉紅基佬”。前者指的是擁有公務員編制並在政府內工作的同性戀者;後者則是特指那些以“愛國主義”為幌子的民粹主義同性戀者。曾經有人戲謔男同性戀者算是中國人群中的“道德窪地”,那這兩類基佬算是中國LGBTQ社群裡的“道德化糞池”了。
體制基佬從某個程度來說算是中國現行體制的既得利益者,甚至他們在某個意義上屬於能夠在這個社會上至少吃到點“肉渣”的人。因此這類人隨著他們的年紀越大,他們其實對於普通同性戀者的處境是沒有感覺的。他們不僅不覺得中國當局在利用各種手段禁錮LGBTQ社群的利益,相反他們會覺得中國其實是個很開明的社會,絕大部分LGBTQ人士都生活得非常愉快。簡單來說,“何不食肉糜”就是來說他們的。
而且體制基佬一邊是中國現行父權極權體制的受害者,但他們另一方面卻又是加害者。由於中國在就業上對LGBTQ人士的潛在歧視,特別是政府內部對LGBTQ話題的諱忌莫深,絕大部分體制基佬是不會出櫃乃至“深櫃”的。同時又由於中國官僚文化裡對一個官員的評價體系是“符合傳統家庭價值”,所以體制基佬又絕大部分會成為“同婚”的加害者。
而且最讓我覺得難以忍受的是,如果僅僅是審美上的“爹味”倒還罷了,畢竟那種我無法理解的“廳局風”對於某些人來說或許是一種極具性感和魅力的穿搭。我更難以接受的是他們在思想上的那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以及他們對於HIV及其他STD的無知。
我曾經與一個稅務局的小幹部約會過,他在穿搭上的“爹味”倒是不明顯,而且他還走的是正裝風,所以一度讓我覺得他頗具“禁慾感”。儘管在聊天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他的一些三觀與我並不符合,但有的時候就真的是“三觀跟著五官走”,何況當時的我只是想和他發生一夜情而已。甚至我都想好了,做完愛就分開並拉黑聯繫方式。基於這樣的想法,我答應和他做愛。
但是在做愛的時候,他不僅提出不使用安全套的建議,甚至還表示想要在我體內射精的想法。我當時就立刻拒絕了,因為這實在是過於危險了。但是他表示他們公務員體檢是要查HIV和梅毒的,於是我讓他出示他的體檢報告。結果他最後還是沒有提供他的體檢報告且他的上次體檢距離現在已經超過半年,所以最後我還是當即離開。
事實上,不僅這個稅務局幹部,我還在後來遇到過茅台酒廠下屬一個子公司的紀檢幹部。同樣只是一夜情,他雖然使用了安全套,但是我後來發現他居然在做愛的時候摘掉了安全套。這讓我大為憤怒,但他跟我的說辭和當年那個稅務局幹部差不多,那就是他們有體檢且體檢項目有HIV和梅毒。可同樣的是,他依舊無法提供體檢報告,因為他說他的體檢報告上有他的真實姓名。最後我只好以報警威脅他給我購買PEP藥物,而他還因此碎碎唸了很久,大致內容就是我敲詐他。我已經不知道我應該說什麼,且不說我索要的只是保證我安全的PEP藥物,而且造成我陷入危險局面的人就是他本人。更為重要的是,PEP藥物本身對身體是有害的,之所以服用PEP藥物不過是“兩害相衡取其輕”罷了。若是我有更多選擇的話,誰願意服用PEP藥物?
是不是覺得“粉紅基佬”與“LGBTQ權益組織”這兩個集合之間應該沒有交集才對?事實上,“人上一百,千奇百怪”。所以保守民粹主義者與進步主義者之間也產生了交集,甚至這個粉紅基佬還是這個LGBTQ權益組織的發起者和領導者。如果我寫出這個人的名字,我估計國內大部分LGBTQ組織的人都應該認識他。他在早些年算是所謂的“敏感人士”,哪怕因為私人原因去別的城市都會接到國安機構的關切。原本我會覺得他的結果就是因為不堪迫害而選擇流亡國內,但他在這兩年的表現卻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整個人的立場出現360°發夾彎,直接就變成了粉紅基佬。
前面我說過,大部分體制基佬對於爭取LGBTQ權益是保持沉默的。我對這種選擇不理解但卻可以接受,因為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想主義者和烈士,我們要允許這個社會有世俗主義和功利主義的存在。因此他們的沉默並不會讓我反感,甚至我覺得他們依然是LGBTQ平權運動的盟友。因為爭取LGBTQ權益不僅要擴大支持者的人數,同時也要降低反對者的人數。而從這個角度出發,沉默的人群可以理解為中立者,他們的存在也在減少反對者的人數。但是與之相對的就是粉紅基佬們,他們並沒有在LGBTQ社群爭取權益的時候保持沉默,相反他們的聲量還是很大的。只不過他們並不是在推動LGBTQ平權運動向前,相反他們在扯後腿。
由於粉紅基佬的觀點從某個角度上尚在中國當局和主流保守主義者們的“容忍”範圍內,因此他們所發出的聲量其實是要超過真正的LGBTQ平權活動家們的。如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粉紅基佬們似乎作為LGBTQ社群的代表要比大部分LGBTQ平權活動家要成功,於是他們就會開始宣揚這種觀點並且試圖規訓乃至強制其他LGBTQ人士遵循他們的觀點和立場。
可實際問題是,在任何社會中,政府當局從來就不是“善良”的代表。事實上,哪怕是在馬克思主義政治學中,國家和政府都是被視為“暴力機關”而存在的。政府從來維護的只是它所代表階級的利益;而且即便是在民主國家裡,民主制度從某個角度也是“大多數暴力”的執行者。因此作為少數族裔,如果不主動出來爭取自己的權益並試圖推動社會的進步,那永遠沒有人會看到少數族裔的存在。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漠視的少數族裔就會越來越沒有存在感,甚至最後被“社會性死亡”。當一個少數族裔“被消失”之後,那再有這樣的人出現,那他就必然是社會的異端,而必定也會招致社會大多數人的敵視。尤其是中國社會正面臨著民粹主義盛行和經濟下行兩個強力負面因素的影響,我們的社會比起十年前、二十年前要顯得越發保守。在一個極端保守主義成為主流的社會裡,任何少數派都會成為受害者。
有些人會為粉紅基佬辯護,認為他們所推動的理念是一種與主流意見的“妥協”。我當然知道政治在很多時候就是“妥協的藝術”,但何時妥協?何處妥協?這都是我們需要考慮的。當整個社會都在倒退,當局的政策越發不友善的時候,我們還主動後退,那最後我們只能墜入懸崖。如果某一天同性戀再度入刑的話,那粉紅基佬們又該如何自處?跟在老虎身邊的倀鬼雖然囂張且風光,可他們的處境甚至連奴隸都不如。奴隸或許沒有人身權和財產權,但最起碼他們還活著……
魯迅在《燈下漫筆》中有這麼一段話,“任憑你愛排場的學者們怎樣鋪張,修史時候設些什麼‘漢族發祥時代’、‘漢族發達時代’、‘漢族中興時代’的好題目,好意誠然是可感的,但措辭太繞灣子了。有更其直捷了當的說法在這裏——一,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二,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這一種循環,也就是‘先儒」之所謂‘一治一亂」;那些作亂人物,從後日的‘臣民’看來,是給‘主子’清道闢路的,所以說:‘為聖天子驅除云爾。’”
好自為之吧!
眾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