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笔我心 · 2022年10月2日

人间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我出生的这个内陆四五线小城市里居然还有个LGBTQ义工组织。

虽然我知道LGBTQ肯定是分布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里,但通常与之有关的组织基本都出现在一线大城市,或至少是省会城市吧。

我在找寻这个组织的原因其实有点现实,当时的我正处于高风险暴露之后的PEP治疗期间。尽管我能找到的各种科学文献都向我保证,72小时内的PEP治疗效果是非常有效的。但是医学无绝对,我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到底是如何。所以我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以及在万一发生之后有个可以帮助我的组织。

而在我寻求LGBTQ组织帮助的时候,一个连夜为我送来PEP药物以确保我可以在暴露四小时内即可接受PEP治疗的义工和我聊起了现在LGBTQ组织的尴尬。

在我的大学时代,LGBTQ组织其实就已经萌芽,尽管最早是和CDC等医疗机构合作,但渐渐也慢慢开始和教育组织、妇女组织、未成年人保护组织等慢慢展开合作。那时候,LGBTQ组织针对同性恋的干预活动甚至可以在高中校园召开,同时我也看到了很多很正面的数据。例如北京市就因为有同性恋干预计划的实施,同性恋人群中的艾滋病、梅毒、乙肝及丙肝的发病趋势是下降的。

而在我大学毕业的15年后,LGBTQ组织的生存状况其实没有比LGBTQ群体本身好过多少。LGBTQ组织只能选择和CDC合作,成为CDC干预MSM人群传染STD的工具。而与之有关的平权等等其他活动,LGBTQ组织都不能涉及。甚至,LGBTQ组织不能接受海外NGO、政府或其他机构及个人的捐款,否则一顶“海外反华势力”的帽子就足以让这个LGBTQ组织毁于一旦。

这个LGBTQ组织的召集人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在得知我对他们有兴趣的时候,他非常主动地联系了我并和我建立了私人联系。而在知道我已经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也热情地邀请我来参加组织的一次小聚会。

说实话,我当时对这个小聚会的期待值并没有那么高。首先我不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其次我也不认为这个小城市的LGBTQ组织能有多少成员。而当我真的到了聚会现场,我发现我还是将我的期待值放得太高了。因为整个聚会除了我之外,只有另外四个人。其中两人是组织成员,而另外两人则是他们的伴侣(或前伴侣)。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或许,微笑就足够了吧……

尽管第一次聚会就在这样有些微妙的尴尬中结束了,但很快还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于是也慢慢和YH及Eleven热络了起来。

因为和他们慢慢地熟悉起来,于是也开始知道了这个组织以及组织成员们的故事。

我应该算是LGBTQ族群中“自我认同”这块做得比较顺利的人,因为这一路上我遇到了很多很善良的人,尤其是几位女孩给我的勇气让我可以打破困惑和迷茫。但是,虽然我是幸运儿,可其他人却远远没有这份幸运。因为和他们的聊天,我才知道作为性少数在这个社会活得有多么累。这种“累”不是我做得足够好足够体面就可以消除的,而是每当你想积极地面对这个社会的时候,那些人总会狠狠地将你按在泥泞里,让你无法呼吸。所以,我也才意识到,原来我的同伴们有那么多是有心理障碍乃至精神疾病的。

我很反感将任何疾病污名化,尤其是心理类和精神类的疾病。社会上的某种可悲可笑的主流认知觉得这些心理疾病或精神疾病是“作”出来的……可事实上呢,任何一个专业的精神科医师或心理治疗师都会告诉你,这些疾病就和流感一样是每个人都有可能罹患的。嘲笑病患有什么骄傲的?除了显示无知和粗鲁之外,还能表达什么?

我没有料到的是,我居然慢慢会选择成为这个组织的义工,尽管我也不理解我为什么在人到中年之后忽然变得热血起来。

只是我觉得,在漫长的黑夜里,有人撑起了火炬,在鼓舞大家砥砺前行。他们比我年轻,他们依旧充满了理想主义……如果再早一些时间,我或许会嘲笑他们。可现在,我觉得我也应该举起火炬,哪怕只能照亮这眼前的一小片土地。可我们知道,正因为身处黑暗,所以这点光明就尤为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