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笔我心 · 2020年11月9日

我只在乎你

如果不是清晨的那个梦,我大概都不记得自己的少年时代还曾经遇到过那么一个男孩。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他是我的对立面。这里的“对立”并不是说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仇怨,而是我们的人生、境遇和性格都仿佛在两个互为对立面的平行时空里发生着相似的故事。尽管我和他之间有许多可以发生交集的地方,但我却发现原来我和他自始自终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大概从我念小学开始,刘星这个名字就出现在我的耳边。如果我是我们学校的骄傲,那么他就是他们学校的骄傲。有趣的是,我的学校和他的学校虽然相距只有半小时的步行路程,但是彼此的对立情绪却非常强烈。不仅两所学校的老师会彼此比较,连学生之间也不例外,甚至极端一点的还会发生打群架事件。

我一直是个骄傲而自卑的人。我骄傲的是我的成绩,而我所有骄傲的基础也是成绩。可以说,除了成绩之外,我一无所有。而刘星不同,他长相英俊,所以得到了女孩子的喜欢;他擅长运动,所以又得到了男孩子的支持;他在我们这个方言严重的地区操着一口流利而标准的普通话,能够代表本县乃至本市去参加演讲和辩论比赛。说来也是一种自卑,我后来之所以痴迷主持职业并且曾经热衷于辩论就是因为对他的模仿。幸好,我的模仿并不是那么拙劣的。

我和他的第一次直接相遇是在小学时代的数学竞赛上。那是奥赛班风靡全国,连小学也不例外。数学是我所有成绩里最骄傲的一门,所以我自然代表我们学校出战县选拔赛。然后我就遇到了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他就是整个赛场最让人瞩目的人,仿佛太阳神阿波罗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在县选拔赛上,我和他都过关了,不过我分数和名次都是第一,比他高。虽然我们在县选拔赛是对手,但是到了市初赛和省复赛的时候,我们就是队友了。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学区,故而在宿舍分配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我从小是是被宠着长大的,虽然我也会一些家务,但基本都是面子光而已。在那段参加比赛的时间里,基本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其实不懂,我们明明应该是不共戴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想了想,大家不是朋友么?所以说,成年人不要随便将你们的仇恨灌输到孩子头脑里啊!省复赛的时候,他被淘汰了,我则进入了国家决赛。其实按照老师的预估,我应该可以拿到一等金奖才对,结果却刚好掉出一等金奖范围,拿了个一等银奖。老师觉得很遗憾,因为我仅仅只是一个步骤分而已……但我却知道,赢过他就足够了,其他人赢了也没意思。

我和他虽然属于同一个学区,但是我的学校和他的学校却不是一个系统。他的学校是地方政府的公立教育系统,而我的学校则是国有企业的子弟教育系统。在当时,国有企业的子弟学校是不隶属于所在地的地方公立教育系统的。因此在还属于义务教育的初中,我和他还是要在两个不同的学校就读。不过我念初中的时候,我们那边的子弟教育系统已经崩盘,基本上就是让人混日子的。所以我父母想办法让我转到了他所在的学校。虽然有些出格,但对方学校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我。我想我在小学时代的数学战绩还是很有帮助的。

虽然和他在一所学校,但我们却没有在同一个班。在初中,我依旧过着为学校刷奖的日子。而且我还衍生出了新的技能:英语和美术。英语技能源自我的父亲,毕竟我父亲是中国那时非常难得的大学生,再加上他后来要考取高级工程师的职称,因此有段时间我是被迫陪着我父亲一起学英语,于是打下的基础肯定比一般内陆农业省贫困县的孩子好很多。至于美术则来自我的母亲,我母亲这边似乎对文科有特别的基因,哪怕是我两个念理工科的表弟,要么擅长书法要么擅长国画,所以我继承一点美术技能也不奇怪。

因为在同个学校,有担负着为校刷奖争取荣誉的责任,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密切。毕竟一参加比赛,我俩肯定是一个房间。然后都知道了对方的小毛病,比如他会磨牙,而我会打呼。早期还彼此嫌弃对方,后来反倒是无所谓了。

和他闹翻应该是高中时代的事情,原因我都不记得是为什么了,我只记得我是一怒之下选了文科,发誓要离他远远的……我选文科这件事在高中还引起了小风波,年级组长一度联系我的父母想劝我回头。结果,我依旧坚持了文科。少年人总是不愿先低头的,其实他有过几次示弱,可我的骄傲却阻止了我。因为他是我最最最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不能允许他有一点点对我不好。可怕的占有欲!

高考之后,我选择了远离家乡的一所文科院校。考完我就出去旅游,我只知道他选择了一所军校。

再后来见到他是我工作之后。

他参军了,也结婚了。

抱着孩子,在老家的街上遇到了我。

他冲我笑笑,我冲他笑笑,然后就各自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