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運專找苦命人

雖然我已經離開「出色夥伴」有一段時間了，但我和以前曾經幫助過的一些人還是保持著聯繫。特別是他們要來市立疾管中心或中心醫院檢查身體的時候，我都會和他們見上一面或吃頓飯，因為我希望他們知道有人在支持他們。

雖然距離美國向全球通報首例愛滋病感染案例已經過了將近43年，但是社會大眾對愛滋病感染者及HIV帶原者的接受程度還是不甚理想。現代醫學其實已經可以利用「雞尾酒療法」極大提高愛滋病攜帶者及感染者的生存年限和生存質量，甚至還可以達到「U=U」以使攜帶者不具備感染性。同時由於PrEP和PEP等療法的出現，愛滋病感染者或帶因者對一般人感染的幾率幾乎趨於零。不過或許是由於中國相關機構的怠政而習慣性地採取「一刀切」政策，於是國內對愛滋病的宣傳還是會趨向於污名化並恫嚇大眾，這進一步造成國內普通人對愛滋病的誤解和恐懼，甚至這還會反映在專業醫師上。

週二的時候，梧桐要來市立醫院做服藥後的例行體檢，他說他想在體檢和一起吃個飯。我說沒有問題，並和他討論了哪家餐廳比較適合。不過真到了周二體檢結束後，梧桐很遺憾地表示他必須取消約會了。

我問發生什麼事了。

他說他的CD4數據太差了，上次體檢隻隻有64。而要維持一個人免疫系統的最低數值應該在400以上，同時一般人的CD4數值範圍在800到1000之間。他笑著說，他的免疫系統已經近乎崩潰，可能隨時都會死掉。也因為他免疫系統已經無法發揮太大的作用，因此許多罕見的感染疾病也找上了他，例如他的皮膚就被病毒疣感染了。他說，病毒疣居然傳染性，而且是接觸傳染，他為了確保我和其他人的安全，所以只能推掉這次約會了。

我聽完後心裡很不是滋味，只能安慰他上次檢測的時候還沒開始服用抗病毒藥物，這次服用了藥物後一段時間的檢測數據應該會好很多。我還說醫學如此昌明，你會沒事的。

梧桐其實感染HIV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但是他一直沒有得到治療。梧桐在少年時代就被父母遺棄而不得不外出打工，而年僅十六七歲的他還不知道人世險惡，對於LGBTQ社區的好奇讓他接受了一位中年男同性戀者的邀請而見面。見面在中年男同志的車上，結果他鎖掉了車門並將車開到了僻靜地方。被嚇傻了梧桐在他的威脅和引誘下發生了高風險性行為，然後不幸感染了HIV。

梧桐在感染後沒有得到即時的PEP處理，也沒有得到後續的支持。直到他回家的某次體檢中被查出感染了HIV，而負責檢查他的剛好又是他的一個親戚。他的親戚完全沒有身為醫生的倫理操守，將梧桐感染HIV的消息告訴了梧桐的家人和親戚，於是梧桐徹底被放棄。

梧桐在外流浪了一段時間後找到了當時的優秀夥伴，我們陪他去疾管中心做了檢查併申請免費藥物治療。現在的梧桐靠著「遊戲代練」在維持自己的生計，但這份工作無疑是高強度和不能保證規律休息的。但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在這個經濟下行的時候幫他去找什麼工作。

 

後續：寫這篇日誌的時候，我和梧桐取得聯繫。他告訴我，週二的體檢結果出來了。雖然CD4數值也只有100多，但總比上次好了不少。願上帝憐憫他！